美国教授为何能潜心治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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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国教授为何能潜心治学

任孟山

摘要 : 与中国的大学教师相比，美国的大学教师静下心来坐而论道、潜心学问的人更多

我在美国访学的感觉是，与中国的大学教师相比，美国的大学教师静下心来坐而论道、潜心学问的人更多，而且他们的学术激情也热烈许多。什么原因？

除却教授的学品与兴趣这种个性原因之外，大概可以从四个方面解释。一是学校的学术制度因素，二是学校的非学术制度——工资因素，三是社会的经济结构因素，四是社会的制度结构因素。

第一个因素较容易理解，学术制度的要求给了每个教师足够的压力。举例而言，美国大学实行的终身教职制度（tenure），分为助理教授、副教授和教授，这三个等级是终身教职轨（tenure-track）。

需要说明的是，美国没有讲师（lecture）这个职称，他们的所谓“讲师”都是不在终身教职轨的工作人员。简单地讲，是学校雇佣的临时人员，不能参加晋升教授序列的职称评定，主要从事教学工作，基本不从事科研工作，如果学生评教不好，随时面临被学校解聘。这跟国内的“讲师”职称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
但是在终身教职轨上，助理教授不是终身制的，只有升到副教授才是终身制的。也就是说，晋升为副教授，才可以歇下来喘口气儿。残酷的是，这段时间内如果无法从助理教授晋升为副教授，就得离职走人。所以，这是个相当考验且艰难的过程，一般需要七年左右的时间。美国有句话是说“Publish or Perish”，意指“发表或死亡”。从这个角度讲，年轻的大学教师无暇他顾，惟有不停地钻研学问，以期能在顶级期刊发表文章，获得同行认可。

另一个就是学校的非学术制度——工资因素。美国的大学教师工资是私立大学中是隐私，大家相互不知道彼此的工资数额，每个新进来的教师都需要跟系主任或院长talk自己的工资。而且，不同的院校、不同的学科之间，教师工资也有相当的差别。比如私立名牌大学的工资比公立大学高很多，而公立大学的工资又受制于各州财政。一所大学内，医学、法学、商科的教师工资要比文学、史学的教师工资高不少。但是，总体而言，美国的大学教师属于中等，算是个很多人羡慕的工作。

还有一个因素是社会的经济结构因素。在整个社会的经济结构中，吃、穿、住、用、行等物价较低，中等层次的教师工资已经完全可以解决基本问题。这个我在《美国物价：什么东西便宜》一文已有论述。也就是说，即使中国人特别发愁的住房问题在他们那里不是太大的难事。中国的大学老师月入一万的工资，在北京五环买个房子，也得三四十年。这对于美国的大学教师，是件不太可能发生的事儿。

第四个因素是社会的制度结构因素。就美国的整个社会运转来看，基本是按照规则运转，突破规则的人情关系所能起到的作用较小。举例来说，如果孩子上学，跟你居住在那里密切相关，除非你上私立学校，只要是上公立学校，就得按照居住地原则，只要规定不允许，你交多少赞助费，你找什么人，都不能改变。国内情况与此有很大不同，无论是幼升小，还是小升初，家长各显神通，纷纷将自己的孩子塞进那些著名小学和中学。显然，在这个时候，普通教师的孩子是吃亏的，因为家长没有什么资源用来交换。正因如此，国内的大学教师都忙着当官，好有些资源进行社会交换，服务于自己和家庭。

由于整个社会按照规则运转，大学教师平常只需要钻研学问，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，不必花太多的时间去经营社会网络。国内的情况就不行了，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发展，你必须花费很多时间去经营社会网络，以备不时之需。否则，到了需要找人走后门解决事情的时候，就傻眼了。所以，“书呆子”在中国是个贬义词，其实读书人要是没点读书的“呆样”，真的是很难做好学问。那些整天到处忽悠的“非书呆子”，看上去名气很大，其实好多都是草包。

中国的大学教师学问做不好，除却个人因素之外，社会因素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大的负面作用。我们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投入了大量的“灰色时间”去经营社会网络，以期积累所谓的“关系”这种社会资本。当下的中国，还是基本没有解脱“熟人社会”的运转模式，所以，中国人都感觉活得很累，把可以用来陪家人的很多时间都投入到了陪领导、甚至不相干的人身上去了，参加些莫名其妙的饭局，认识些可能用得上用不上的各色人等，混个脸熟将来好办事。中国的各种饭店之所以发达红火，跟这是有很大关系的。到了晚上，饭店内如此许多的觥筹交错，里面多数不是亲情和友谊，而是假情假意，是为了在不同的人掌握的不同资源之间，进行评估、对价和交换，而这些往往会突破写在纸上的规定和原则。

跟出去的中国移民聊天，觉得美国生活简单，即使工作累，心却不累。从这个角度讲，美国的大学教师之所以安心学问，是因为不需要花这么多“灰色时间”去经营社会网络，不需要挖空心思地走后门办事情，每个人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。其实，这不仅适用于解释美国的大学教师潜心钻研，也能解释美国其他行业的各色人士为什么能够专心自己的专业，从而提高了整个社会的强大创新能力。

（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、宾夕法尼亚大学访问学者）